河彦

脑子里进一些水

克天尊  天上掉下来个周明瑞

 

 

*极其极其浓的东方灵异味,注意避雷

小周和天尊的梦中情景剧,天尊在没有名字也没有脸的基础上有私设

 

 

 

 

 

他来到一张香案前,像是在梦游。

香案上朱红的颜色剥落,铜炉翻倒,冷灰死寂。地上折了好些支断香。头上方,月光透过屋顶的漏隙照进来。借着光,他看到案台上供着座等身高的神像。

那神像真是精致,束高冠,一手做拈花状,一手执玉,精致的与此荒凉地格格不入。这破庙俨然荒废已久,神像却色彩鲜艳,特别是那副玄衣外罩鹅黄褂子的打扮,看上去栩栩如有生,让人真想去摸摸看,看那到底是涂了颜料的木刻,还是真正的织物。

有风灌进来,吹着窗户纸哗啦作响,吹得周明瑞打了个寒战。他站在那里看不到神像的脸,因为神像的脸上挂着张面具。正是这面具,让这尊姿态飘逸到略显浮夸的神像呈现出一种不怀好意。面具上是一副镂出来的弯眉笑眼,黑洞洞地对着人。

恍惚中,他暗想,如果他去把那张面具摘下来……摘下来,会看到什么。他整个人如同在梦里,思维很迟滞,情绪无波澜,既谈不上恐惧也谈不上好奇。他半迟疑地走上前去,试探着朝那神像伸出了手……

他的手刚伸过去,还未碰到神像,眼前的场景就在雾气中破碎了。

周明瑞张开眼,当空的日头火辣辣地晒着脸。他直挺挺躺在地上,仰面朝天。等他爬起来,他发现自己还真就躺在一座破庙门前。有个怪人正蹲在破庙的台阶上磕瓜子,边磕边盯着他瞧。周明瑞瞥了眼他手里拄的幡,上面涂满了鬼画符。

这人见周明瑞在看他,就乐了。他吐掉嘴里的瓜子皮,对周明瑞招手笑道,“小仙君,你醒啦?”

他身上穿着件灰扑扑的袍子,上面不知打了多少个五颜六色的补丁,腰间缠着副褡裢,也不知装了些啥。

周明瑞愣愣地瞪着他,小声问,“……算命的?”

周明瑞醒了,周明瑞忘记了一些事情,关于他熟悉的、重要的人,关于他的身份,以及过去发生了什么,他为什么会在这里。每个在破庙旁醒来的人,可能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,这也许是个常识。

算命的告诉他,他是天上的神仙。

“我亲眼看你从天上掉下来的,”算命的贴心补充道,“脸着地。”

周明瑞举头向天看,期望中的彩云宝树鎏金殿,当然,一样都没有。天上什么都没有,也可能是有他看不到。他揉了揉眼,起来拍掉身上的土,转头就想走。

“哎哎,别走呀,”算命的叫住他,“你走了你有地方住吗?”

他还真没有。周明瑞敲着头回忆,他仍记得很多东西,不过却忘了他原本来自哪里。他重新打量这算命先生,这人脸生的平淡,眼却是两抹狭长,像是勾过线画上去的。周明瑞被那双眼看的直发毛,他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问,“我穿的这是什么?”

放眼望去,他见到的人都穿着宽袍大袖,他怎么穿的这么奇葩,和大家都不一样?

“因为你是神仙嘛!神仙!”算命先生走过来,抽出别在裤腰带上的蒲扇,造作地扇了扇,“神仙,当然和凡人穿的不一样,神仙都是你这么穿的!”

周明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色三件套,竟无言以对。他是失了忆,不是失了智。如果他是神仙,那他怎么掉下来的?如果他是神仙,那他有没有特殊能力,有的话怎么找回来?他接受了算命先生的提议,跟着他从城郊往城里走。不过,算命的会有地方住吗?周明瑞边走边想,算命的,别是要带他一块住到天桥底下。

“你说我是神仙,那我要怎样才能回天上去?”他有意顺着算命的思路说。

“你想回天上,简单啊,”算命的拿扇子拍拍周明瑞的肩,煞有介事地讲,“只要你斩妖除魔,日行一善,等功德攒够了,自然就能回去了。”

周明瑞信他个鬼,“好啊,”他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前站住,决心要戳穿骗子的嘴脸,“我是神仙,那神仙的事你怎么会知道?”

“你说呢?”这骗子对答如流,毫不含糊,“那必然是因为,我从前也是个神仙啊!”

十个算命的里面有九个都说自己是神仙。周明瑞闭了嘴,跟神棍实在是没话好说。他们绕了半天,走进了一家客栈。周明瑞摸遍了身上的口袋,连忙拖住他。

“你住的起客栈?你有钱?”

“我当然有!”算命的听了后满脸嫌弃,“你以为做神仙的都跟你一样穷?”

周明瑞苦中作乐地想,他要真是神仙,那他这个神仙算是白做了。他都不记得做神仙的体验,不记得天上的样子,岂不是白做,想拿来跟人吹嘘下都不行!

“那你就靠……给人算命?”周明瑞将信将疑。

“算什么命,”这人白了他一眼,“算命也行吧,不过,我主要是靠卖……”

“卖……?”

“卖符咒。”

这倒不失为一项正当职业。周明瑞无言地跟着他上楼,总要先找到个落脚之处再做打算。他惊讶地发现,不同于那身乱七八糟的打扮,这家伙的住处布置竟还蛮典雅。周明瑞拉了把椅子坐下,先给自己倒了杯茶,然后看着算命的放下手里的家当,陆陆续续从腰间掏出不少鸡零狗碎的物件。最后,这奇奇怪怪的家伙从褡裢中取出了一只光灿灿的壶。

周明瑞想不到算命都可以挣这么多钱,都能用上金器了。算命的拿手背擦了擦那壶,壶口亮起来,生出一簇火。周明瑞更惊奇了,没想到那竟然是盏灯。

“这油灯挺别致的。”说话间,他觉得那灯亮起来,整个屋子里的氛围都改变了,房间似乎拓宽了不少,又宽敞又明亮。

“这叫阿尔哈兹莱德的油灯,”算命先生得意地,轻轻朝那灯盏吹了口气。他坐在周明瑞对面,把那盏金色的油灯转了个方向,“当年我云游四方时,在沙漠里遇到过一个有趣的家伙,他为我提供一个宝贵的灵感,让我做出了这个东西。给你看,好看吧?”

周明瑞配合地点了点头。他不知道这阿尔哈兹莱德是何许人也,但听着就不像是好人,这东西十有八九也不是好东西,没准是赃物。在看不见的地方,他老觉得那油灯向墙壁上投出了幻影。算命的对着他瞧,摇动的光影里,他那细长的眼愈发不像是真实的了。周明瑞移开目光,那神棍却不理他,趴去地上画起了符。

这家伙画符咒是用手指画,在嘴里蘸一下口水,到盘里蘸一下朱砂,再去黄纸上涂涂抹抹。周明瑞对这行当有点好奇,但看他这样一来二去,左一下右一下,不停把手指头往嘴里送,没忍住上去把这人沾满红颜色的手从嘴里拽出来。

“你都吃进去了,朱砂能吃吗?”

“怎么不能吃,”这人趴在地上,头不抬地说,“有什么是不能吃的,什么都能吃……”

“……”,周明瑞按住额头,继而说,“那你吃,不管你!”

话说他为什么要管他啊,他是个谁啊,到现在他连这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呢!这人见周明瑞不劝他了,反倒自己爬起来,去旁边书架上取了支狼毫来蘸着画,不用手指头了。周明瑞坐了会儿,想到他要借住在人家屋檐下,却连人家姓名都不问,似乎不太好。

“我觉得,咱们应该正式认识下彼此,”周明瑞蹲到他旁边,顺便看他在画什么,“我姓周,你呢?”

画符的人没答话,丢掉手里的纸,从旁边又抓过一张,开始涂起新的内容来。

周明瑞仔细地瞧着,能看出来那是个字,笔画很繁复。但认了半天,他也没读出来那字。

“你这写的是什么字?”

“篆字。”

“……我问你是什么字,不是什么字体!”

“是福字啊,”写字的人提起那张纸,抖了抖,拿给周明瑞。“福。”

“福,”周明瑞不太懂书法,不会夸,只觉得这字写的很好。他想起刚才在问他姓什么,百家姓里有这个字吗?“我看你不必卖符咒,卖字就好了。况且你卖符咒,真的有人买?”

这人把那张纸抢回来,笑嘻嘻地贴到自己身前比了比。

“有,怎么会没有,我的符功效可多了!”对方开始扳起指头数,“有的能驱鬼,有的能召鬼……你想试试吗?”

这世上还会有人买符往自己家里召鬼?周明瑞面不改色心不跳。

“……真是谢谢你了,可我不想召鬼,我,嗯,我……我想召唤神龙!”

“可以啊!”那人顿时眼底放光彩,“你就说你想要什么样的,金头发金眼睛?还是金头发绿眼睛?”

这位福某人简直不可理喻。周明瑞打掉他扒在自己身上的手。不光他言行古怪,想法古怪,就连那张脸都有古怪。他就这油灯昏黄的光去看,这回又觉得那张脸像浮起的蜡纸,眼睛是在蜡纸上作出来的画。周明瑞搜肠刮肚,翻出了记忆里压箱底的画皮故事。他不信这人是神仙,倒能信他是妖怪。

有些事就是越想越像,越描越黑。画皮的故事既然想起来了,那就怎么都挥之不去。他再看那大红的福字,寓意美好的字眼现下透露着一股不祥。周明瑞同这算命的对视。那张脸在他眼里变得像晕开了边缘的纸,像洇了水那样,是贴上去的。

“怎么啦,你干嘛这样看着我,看上我啦?”

他终于看出来哪里不对了。

“你过来,”周明瑞示意他凑近。

这人分明用的是假脸。

他换上一副无辜的表情,周明瑞却不买账,看出他想躲,当即扑上去板住他的脸。身后一张太师椅被他们碰翻了,周明瑞朝他耳朵根后抓下去,不出意外从他脸上揭下了薄薄的一层。非常的薄,薄如蝉翼。这一层揭下去,那张脸看不出来有任何变化。但他继续揭,连着揭下了十多层,这才看出来点变化。实际上每揭掉一层这张脸都会变得更好看些,只不过这种调整太细微了,所以揭一层根本看不出差别。

周明瑞差不多从那脸上又揭了十层下来。单从脸上看,这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。

“你、你……你是从川剧班子里跑出来的吗……”,他彻底惊呆了。

算命的躺在地上,懒散地望他,把玩着自己长长的头发。他双眼里映照出撑在他头上的某个人,冷冷地,像镜子照月。周明瑞松开他,转身去桌上端起茶壶灌了一大口。冷不丁的,他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笑。

“看吧,我果然不能用真容,”那人幽影般靠过来,耳语道,“否则人家一见我的脸,可不就知道我是神仙了么……”

周明瑞把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茶水全喷了出来。

“说吧,你是从哪个窑子里跑出来,”周明瑞重重地撂下茶壶,“即使你不是,就凭你的脸,我应该也能把你卖个好价钱。”他鼓起勇气回过头,看到福某人将他脸上扯下来的那一层层东西团起来,吃了下去。

他别真是妖怪,周明瑞胃里一阵抽搐,不然他只能赌自己真是神仙了。要真是这样,他都不用出去斩妖除魔,只要他天天镇着这家伙,想必就能功德圆满。

“唉,小周,你还真是不开窍,”福某人闻言皱起脸,似乎很苦恼,“神仙的脸都被你丢完了!”

“……你什么意思……”

“在你把我卖掉之前,都不想着自己先用用!你还正常吗!”

周明瑞原地跳了起来。

“你有病!”他叫道,“你究竟是何方妖孽!”

他要信这是张真脸他就是傻瓜。这张脸如此完美,比之前的样子还假。等到天一亮,他要马上走。无论如何不能和妖怪同住,他从这间屋子蹿到了隔壁。一整晚周明瑞都在听墙角,生怕半夜有不该进来的东西偷着摸进来,或者,(挥之不去的画面)半夜醒来见谁在人皮上作画。但他不想三更半夜跑出去,免得撞上其他魑魅魍魉!脑海中填满各种胡思乱想,周明瑞原以为自己必定通宵无眠,可他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。

半梦半醒间,他仿佛又看到了破庙里的那尊神,拈花执玉,独缺一张脸。神像的面具上裂开来一弯笑口,从中吐出了字句。那个声音不似人言,可周明瑞却听懂了。

“有些人的脸是面具,有些人的面具是脸,周明瑞,”神像说,“你是哪一种?”

周明瑞的头像是被人拿锤子凿了一下。他从床榻上坐起来,用了个鲤鱼打挺。房间里静悄悄的,初露的晨曦穿过雕花木窗照进来,屋里除了他没别人。算命的不在。周明瑞只用了一个眨眼都不到的瞬间确认了这个事实。他抓起自己外套直奔窗台,推开窗户,毫不犹豫地跨出了一条腿,打算利用他神仙的体质从这二层小楼上跳下去。但他刚骑到窗框上,一低头就看到姓福的站在下面对他打招呼。

“早啊,小周,这是要急着上哪儿去呀?”

周明瑞手扶着窗台,大义凛然地宣告,“我要去斩妖除魔!”

想必是他的神态过于决绝,把不正经的神棍都给逗笑了。

神棍挥挥衣袖说,“出门前,要记得看黄历。”

他话刚说完,周明瑞骑着的木窗突然间垮塌了。木料簌簌地掉下去,周明瑞一个措手不及,没扶稳,直接从二楼上沿着倾斜的房檐滚了下去。他本能地伸手去抓,没能抓住可抓的东西,但这段距离却像被缩短了。他滚到地上,就和从床上滚下地的感觉差不多。

周明瑞躺在那猜,难道这是某种果报。难道他们从前都做过神仙,在天上抢同一个神位,现在双双从天上掉下来,这家伙才会沦落至此还要来迫害他。不应当,他隐约记得,天上的神仙好像有很多,犯不着去抢一个神位,大可不必。

衣料的摩擦声响在他耳畔,周明瑞装不下去死,扭过头就看到停在他脸旁的绣花鞋,让他当场挺起身。算命的妖怪亦或是算命的神仙面露微笑。

“为什么你这么想做回神仙?”

周明瑞看着他,对这问题的答案,他心里无比的清楚。

“因为我觉得我还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做,”他挠挠自己的头发,“在这之前,我必须先找回我失去的东西,无论是记忆,还是别的什么……”

那人在周明瑞身边盘腿坐下,单手托着腮,“人嘛,都是要跟过去的自己告别的,忘了有什么不好?忘了你就是新的存在……就像你重生了……”

“就像我死了……我都不记得我是谁,我还是我吗……”周明瑞说着这些话,其实他不明白他怎么会说出这些,想不出它们是打哪冒出来的,因为他不记得了。“倒是你,你怎么这么闲,你没别的事可做?”

“我?我老早之前就把各种想做的事,各种有意思的事全都做过了。现下无事可做,只好跟着你了……”

“那看来你是此生没遗憾了,可以安心的去了?”

“谁说的,”算命的不满地反驳,“只要存在着,总能遇上更有意思的事,比如跟着你,好像也挺有意思的!”

周明瑞搞不懂他的逻辑,于是两人间生出了片刻的沉默。院子里阳光明媚,时间的流逝变的格外清晰,丝线般缠绕着他。昨晚的黑夜过的太快,今日的太阳升的太慢,一切都不像是真的。他感到有东西从背后碰到了他,回头去看却空无一物。

对面的人说,“要是告诉你,想继续做神仙,就得永远跟我在一起,你还想做吗?”

“那这……那确实……那我要重新考虑一下……?”他答道,“不过我更关心,你究竟是什么妖怪,蜘蛛精?蜈蚣精?有很多只手的那种……”

对面的人喟叹道,“看来你不止没了记忆,连想象力都没了……”

周明瑞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句话:长很多只手的不一定是节肢类,也有可能是海产品。没有人在对他说话。他注意到,身侧铺青石板的地上留有几道怪异的湿痕。风吹过种在庭院里的绿竹,周明瑞听着那萧萧声冷静下来。他不想上街,他穿这么奇怪的服装,出去了怕被别人当成妖魔鬼怪。理好外套后,他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回房。背后算命的怪人似乎在那自言自语。周明瑞飞快地钻进屋里,关上门,反锁住。他等了小半天,疑似妖怪的家伙没来跟着他,也没试图闯进来。他又坐了一会儿,等了又等,直到这天快结束了,始终没谁来打扰他。那家伙是闹腾够了,丢开他自己走了吗?

待到天擦了黑,华灯初上,周明瑞才小心翼翼地拉开门栓,支开了一道门缝。走廊里安静极了,他沿着楼梯下楼,看到客栈的大堂里没有人,连看柜台的都不在。他穿过白天呆过的院子,趁着夜色来到街上。街道上人声鼎沸,热闹非凡,像是全城的人都走出了家门。周明瑞在一群群高冠广袖的人中挤来挤去,路过了扎糖人、糊纸鸢的铺子。不停有人撞到他身上,男女老少,高矮胖瘦。他们各个笑逐颜开,脸像敷了粉戴了面具。

周明瑞拨开一个撞进他怀里的女人,女人仰头抛来个媚眼。他的思维顿时空了一下,本能的念头消失不见了。他走上一座跨河的石桥,这时才察觉,每当有人撞到他,他的思维就会空白,想法就会断开。他们在从他身上偷东西。他们,他们大概都不是真正的人。周明瑞竭力想避开人群,但就是做不到,不断有人撞向他,越来越多的人潮水般地涌向他。他们似乎要把他给团团围住。

“停!”他大喊一声。

满大街的人应声转头向他。他们整齐地停下全部动作,接着身体变薄,碎成了漫天纸屑。街道一瞬间变的空旷,桥底下,绿莹莹的河灯漂在水上。雪片般的碎纸从他头上撒下来,像撒了纸钱。半空中似乎有谁在笑。

站在前后都无人的街上,周明瑞掸掉粘在西装上的纸。白天那家伙自言自语的内容他听见了。算命的坐在院子里嘀嘀咕咕,他说,年轻人,永远、永远和我在一起吧……

他随便挑了个方向往前走。这是他们两个共同的梦境啊,在这里只要他想,他当然是神。河道在他脚下并在一处,石桥拉长摊平了。他一直往前走,走出这座虚假的古城,入目便是城外那座破庙。这次他特意看了下庙前挂的匾额。只见那上面赫然刻着三个描金大字:XX观。

准确说,只能算刻了一个字,就是观。前面那两个真就是两个大大的叉。不过按着他的习惯,肯定得读作某某观,而不是叉叉观。恶趣味,事到如今,他对这位天生的旧日、老对手、老朋友的恶趣味早都习惯了。

周明瑞抬脚越过门槛。他的样子在这过程中慢慢地改变,皮肤一点点变白,轮廓变深邃,从东方人的模样变成了西方人。他脚步轻巧地踏过积了灰的廊道,手里凭空添了根手杖,头上多了顶礼帽。年轻的绅士在主殿的香案前停下,这里的陈设他并不陌生。只不过,立在香案上的那尊像此刻被一块布蒙着,一大块绣满红字的布。

“福生玄黄天尊。”

他扯掉那块布,见那上面绣满了福字,是一副百福图。字的笔画抖动着,像一条条蠕虫那样爬下来,钻进了神像的下摆。再抬头时,他看到神像的面具上长出了脸。他已经见识过了,好一副精致皮囊。

神像睁开眼,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折下上半身。一只白生生的手抬住他的下巴。祂依旧嬉笑,问他道,“小周,做神有什么好?”

他反手抓住天尊的手腕,不客气地答,“做神不好,那你给我下来!”他说着手上用力,把天尊从供奉祂的位置上给拽了下来。祂从那供桌上跌下来,栽到周明瑞,或者说,克莱恩·莫雷蒂怀里。克莱恩接了祂一把。西大陆的场景在他们眼前散去,青铜高柱伴着灰色雾气拔地而起。源堡恢复了本来面目。

天尊勾着他的脖子,在他胸前戳戳点点。“还分什么你呀我呀的,”祂挤眉弄眼地说,“我们不早已是你中有我、我中有你、水乳交融、不分彼此……唉,你都不脸红的……”

克莱恩抱着祂朝前跨出两步,然后手一松,把前任诡秘之主摔进了杂物堆里。

 

 

 

 

*阿尔哈兹莱德的油灯是克苏鲁系列里的一篇

XX观是真没想出来叫什么观,偷懒了不编了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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